士林紙廠對于士林區乃至臺北市而言,不僅因為屹立八十多年而深具歷史價值,更因為士林紙廠出品的紙張遍及全臺,是本土紙業文化的代表,更顯其珍貴。臺北市勞工局希望建構北市勞動者的足跡身影,士林紙廠的老員工成為口述歷史的重要瑰寶,就在勞工口述歷史隊開訓日前,一批老士紙的員工相約,重返老廠緬懷憶往。
士林紙廠廠區占地一萬二千坪,曾經引進臺灣第一座機械式制紙機。士紙前身臺灣紙業公司原隸屬資源委員會后改隸經濟部,四十三年臺紙轉為民營;四十七年股東要求分營,正式成立士林紙業。
斑駁紅墻 訴盡興衰
全盛時期員工約有八、九百人;連同后來成立的桃園永安紙廠,兩廠年產紙量達十九萬四千公噸;八十七年間士紙董事會認為士紙設備老舊產能低,決定關廠。八十多年歷史的古樸紅磚廠房,在雨后外墻洗刷得格外鮮紅,不過歲月還是在墻上留下斑駁痕跡。士林紙廠走過全盛時期,今日已成一座廢紙集散倉庫和發貨場,廠房傾頹破敗的相當嚴重。
硬件的傾倒讓留存在老員工腦海的「軟件」更值得珍惜。進到士紙擔任普通工的曾水龍,服務四十六年后退休,他與老同事談起往事,回憶如泉水涌出。曾水龍說,日本時代他在同盟通訊社當油印工,兼發送通訊,邊喊「通訊」邊發派。
戰后在成淵高中夜間部半工半讀,經人介紹進到士紙,想不到一待就近半世紀。卅年前就淘汰的「打漿機」(Beater)是當時主要的機種,曾水龍的工作是「漂打」,也就是將紙漿漂白打成「帚化」的纖維。
機械造紙 全臺第一
士紙協理王俊儒表示,紙漿纖維要「起毛」帚化后始得結合成紙,這是制紙程序中重要的一環。曾水龍記得,當年的工作環境沒有吊車,兩個人扛起一百廿五公斤重的紙漿原料登樓制紙,后來才裝設吊車,讓工人省了不少力。
士紙的歷史可回溯至一九一八年,當時稱為臺灣制紙株式會社,是全臺最早的機械造紙廠。一頭華發的老員工周通義說,臺灣第一臺機械制紙機,還可明顯見到「大正七年」日本「南千住鐵工廠制造」的字樣,這家日本老廠迄今仍在。
從士紙基層干起,在總經理職務退休的陳成金也回到老廠,他一身士紙的制服,這位早年省立工學院(成功大學前身)畢業的工科生,曾是臺灣剛組成的工礦檢查委員會第一屆第一號檢查員,當其它的老員工說起陳成金這段資歷,非常不好意思地笑了。
工礦委員會負責早年工廠安全、衛生的檢查工作。陳成金記得,畢業時的就業講習還是由謝東閩主持。
士紙由周通義進廠服務時的兩臺造紙機,逐漸增加至五臺,時光歲月也在不知不覺中溜過。廿一世紀的一天中午,這群老員工再回到老廠區,王俊儒指著堆放成品的廠房說,第一臺造紙機就坐落于此,長數十公尺、高達四公尺,日后新建的廠房愈來愈高,正是因為制紙機規模愈來愈大。不過現在所有生產機具全數遷至桃園縣新屋鄉的永安紙廠,如今的士紙只能憑想象勾勒當年生產盛況。
戲劇取景 建物留影
曾水龍還記得,廠區內一隅是他往年午休時間喜歡遠眺的角落。再回到這里,廠區依然,圓拱型的雨遮讓他回想往年的風雨。室內低矮的小樓梯,有一處類似早年公車售票亭的小洞,老員工們說,在薪水劃撥入帳的年代之前,他們都是從這處領得足以糊口的薪俸。
雨水清洗過的紅磚墻,讓老員工們談起「廈門新娘」連續劇以此為場景拍攝不少戲;港星莫文蔚的MTV中也有這幢老建筑身影。
走過廠房,周通義說,早年造紙機后堆放大批稻草,這是造紙原料,「我們驗收很嚴格,太濕的稻草都退貨」;王俊儒補充說,稻草燃點低,太濕的稻草發酵容易自燃,員工必須不時量測溫度,以免原料慘遭祝融吞噬。
曾經引起爭議的大煙囪,如今一座都不存。曾水龍說,他是看著老廠由一根煙囪到三根煙囪,再回到一座不存的狀況。當時,為拆除廠區內碩果僅存的老煙囪,曾引起工會不滿,為這些勞動文物的存留與否,熱烈討論。
一行人回過頭,看到傾倒的「蒸球間」,陳成金說,稻草切成一寸左右長,置放在直徑十尺、十四尺的大蒸球內,加入石灰、藥材等,滾煮蒸成紙漿原料。他還記得,廠區一隅曾是臺銀當年處理廢紙鈔的地點。
說起處理廢鈔,一行人的記憶又鮮活起來。王俊儒形容監管陣容有如大軍壓境,警總、臺銀、警察局等相關單位都會派員,親眼見到打洞的廢鈔進到蒸球、加料處理才告一段落。「而且打過洞的廢鈔和打下的紙洞還得分開處理,怕人家拾去貼補鈔票」王俊儒說。
為了和老同事敘舊憶往,蔡隆一請他同為士紙老員工的妻子翻箱倒柜找出不少早年資料。
蔡隆一在士紙有很長一段時間是扮演「文膽」角色,由曾水龍手中接下編輯公司刊物「士紙通訊」的責任,也在他手中后繼無人,蔡隆一印象中最驚險的工作經驗,竟也是因士紙通訊而來。
這群平均年齡在七十歲上下的老紙廠員工,一路看著老紙廠由馬糞紙時代到白潔無瑕的紙張遍及全國,王俊儒笑著說,「當年用馬糞紙(草紙)當衛生紙,使用前還得揉一揉,以免太粗糙弄傷了」,誰會想到今天的紙張品質這么高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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