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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保志愿者張文奇自2014年7月起持續舉報河南造紙企業環境污染問題。因其2015年的舉報，張文奇被當地公安局以涉嫌損害商業信譽、商品聲譽罪立案偵查，正面臨最高刑罰為2年有期徒刑的追訴，本案將于2018年1月23日在河南省武陟縣人民法院開庭審理。 反復舉報 張文奇的同事王非（化名）告訴記者，張文奇在上海一家企業從事化學品銷售工作，由于業務往來，他自2011年左右，曾頻繁前往河南省武陟縣出差，對被舉報的企業十分熟悉。后來，張文奇慢慢發現，該企業存在偷偷填埋廢料造成地下水污染等問題。 2014年7月后，張文奇開始頻繁向有關部門舉報。“他跟這幾家企業杠上了。”王非說。 2014年7月24日，張文奇在武陟縣政府網站上發出了第一封匿名舉報信。信中，張文奇自稱企業員工，反映武陟縣廣源紙業有限公司存放大量危險化學品，”光地埋罐就有5、6個，都是苯類危險品，并且這個小化工廠還用氫氣反應，很容易爆炸。” 不僅如此，張文奇還在信中稱，廣源紙業偷偷在廠內大坑填埋大量廢紙脫墨和污水處理后的廢料，大約有1萬多方。他在舉報信中以該公司工人的口吻寫道，“現在我們廣源紙業的工人就都不喝這的地下水，都是總廠江河紙業每天送的水，聽說廠里檢測地下水，嚴重超標。我村離廠里很近，地下水也被污染了。” 當年9月3日，武陟縣政府回復，廣源紙業確實儲存有氫氣、甲醇等危險化學品。在檢查中發現，武陟縣安監局已于7月29日，下達了責令整改通知書，要求其限期辦理安全評價手續。8月19日，又進行了復查，發現其安全評價手續仍未辦理，隨即責令企業立即停止建設，補辦相關手續。 對于填埋污染問題，武陟縣政府回復中稱，該公司的廢料暫時堆放在廠區固定區域，正在籌建有機肥車間，污泥將作為主要原料使用。現污泥中重金屬含量經焦作市環境監測站檢測，均達到國家土壤環境質量標準（GB15618-2008）要求。 這次檢查中，廣源紙業被發現新建的造紙助劑項目未經環保部門審批，擅自開工建設，屬未批先建項目。因此，武陟縣環保局對廣源紙業下達了“環境違法行為限期改正通知書”，責令其造紙助劑項目立即停止建設，并于2014年10月3日之前補辦相關環保手續，2014年10月10日前將改正情況書面報告縣環保局，未經批準不得擅自開工建設，否則將依法進行處罰。 本應于2014年10月10日前補辦好相關環保手續并提交書面報告的廣源紙業隨后還是遭受了處罰。焦作市環保部門下達的處罰書顯示，2014年10月11日，武陟縣環境執法人員現場檢查，發現廣源紙業的造紙助劑項目未取得環境保護行政主管部門批準，投入生產使用，并給予三十萬元的行政處罰，并再次責令停止生產使用，限三個月補辦環境影響評價手續。 與廣源紙業一同被張文奇舉報的還有武陟縣智輝科技有限公司。武陟縣環保局同樣對其處以責令停止生產使用，限三個月補辦環境影響評價手續和三十萬的行政處罰。 張文奇的辯護律師王振宇告訴界面新聞，盡管目前工商資料未顯示幾家企業之間的關聯，但許多公開資料和信息可以證實，廣源紙業和智輝科技都是河南江河紙業股份有限公司的子公司。 廣源紙業官網資料顯示，2010年河南省江河紙業有限責任公司全資收購了已經停產1年的廣源紙業。通過“天眼查”檢索幾家企業也可發現，江河紙業一名持股20.77%的股東兼董事，同時也是智輝科技的法定代表人。智輝科技原廠址就位于江河紙業公司院內，2013年初，該公司無碳復寫紙顯色劑項目作為廣源紙業年產30萬噸特種紙擴建項目的輔料車間，整體搬遷至廣源紙業院內。而且江河紙業的子公司——武陟縣新江河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住所就位于廣源紙業院內。 2015年1月27日，焦作市環保局下發通知稱，近期，省、市環境監察執法人員現場檢查發現，武陟縣廣源紙業有限公司造紙助劑項目已停止生產，武陟縣智輝科技有限公司顯色劑搬遷項目仍在非法生產，以上兩項目仍未取得環評審批手續。要求武陟縣環保局確保智輝科技有限公司顯色劑搬遷項目立即停產到位，按期補辦環評審批手續。 這樣的處理結果并不能讓張文奇滿意，他又先后多次向相關部委、省、市、縣環保、紀檢、信訪等部門反映。河南省、焦作市以及武陟縣等各級環保部門也多次公開回應，幾家企業未通過環保部門審批，又多次被處罰，但是檢查中都沒發現企業存在排污和偷埋問題。 張文奇還發現廣源紙業還存在傾倒廢渣問題。2015年4月15日，他路經廣源時看見，裝載著藍色廢渣的土方車正從里面駛出。尾隨后，張文奇發現這些藍色廢渣被傾倒在泄洪溝中。 王非對記者分析，藍色廢渣應是苯胺類化合物，是致癌物質，而且不容易降解，一旦下雨，苯胺類化合物溶于水，河南又多沙土地，很容易就滲透到地下水中。 “張文奇出身于南京化工學院，對這些都很了解。”王非說。 2015年5月8日，張文奇與同行同事一起到武陟縣人民政府、武陟縣稅務局門口等地，張貼十余份“致全體武陟縣人民的公開信”，將他反復舉報的問題都寫于信中。 環保處罰 據《中國環境報》2015年7月報道，由于環保部接到群眾舉報，反映河南省武陟縣廣源紙業有限公司和武陟縣智輝科技有限公司的環境問題，時任環境保護部副部長潘岳批示，由環境保護部華北環保督查中心對幾家企業的問題進行調查。 調查發現，廣源紙業有限公司造紙助劑項目未經審批擅自建設并投入試生產，試生產過程中產生的固廢擅自處置。智輝科技有限公司無碳復寫紙用顯色劑項目未經審批擅自建設并投入試生產，試生產過程中產生的固廢擅自處置，車間無組織氣味排放嚴重，兩噸蒸汽鍋爐和兩噸導熱油爐無完善的污染防治設施。 2015年4月16日，也就是張文奇發現傾倒廢渣和轉運的次日，武陟縣環保委員會向武陟縣電業總公司下發了《關于對智輝科技等10家企業實施斷電的通知》，要求立即對智輝科技、廣源紙業造紙助劑項目等實施斷電。5月23日，華北環保督查中心又再次進行現場檢查。 華北環保督查中心檢查證實，廣源紙業造紙助劑項目和智輝科技1000t/a無碳復寫紙用顯色劑項目自2014年被立案查處以來一直處于停產狀態，舉報人所述非法傾倒的污泥實為廣源紙業污水處理站產生的污泥（30立方米/天）。其中，約一半委托當地村民馬臣平運送至武陟縣垃圾填埋場進行填埋，一小部分摻入煤中送鍋爐焚燒，剩余部分用于廠區內新建堆肥車間做試驗性堆肥。 2015年5月24日，武陟縣環保局出具了廣源紙業的固廢可以做肥料的意見。第二天，武陟縣環保局針對廣源紙業傾倒污泥違法行為下達了《行政處罰決定書》，責令企業立即糾正違法行為并罰款兩萬元。 《中國環境報》的報道還提及，由于廠區不屬于化工園區，焦作市環保局對兩個項目均不予審批。 2016年，處于“停工狀態”的廣源紙業和智輝科技受到更為嚴厲的處罰。公開文件顯示，2016年4月27日，河南省環境監察總隊會同環保部華北督查中心、焦作市環保局聯合向武陟縣委、縣政府反饋調查情況，4月28日開始，武陟縣智輝科技有限公司在廣源紙業有限公司新廠區的鍋爐房和配電房被拆除。廣源紙業有限公司和智輝科技有限公司也被要求于5月18日前拆除。企業負責人也遭到行政處罰。4月29日，武陟縣環保局將案件移送公安部門，公安部門依法給予廣源紙業有限公司總經理周紅衛和造紙助劑車間主任陳付軍、智輝科技有限公司負責人王紅光行政拘留10日的處罰。 文件還顯示，武陟縣環保局局長和主管副局長也被進行了批評教育，而武陟縣環境監察大隊常務副大隊長（主持工作）兼辦公室主任石紅偉被給予行政記過處分，武陟縣環境監察大隊副大隊長兼縣東中心所所長張愛民則被給予行政記大過處分。 最終，環保部門也發現了環境污染問題。焦作市政府官網的《中央環境保護督察組舉報受理轉辦情況公示公告（十五）》公示，武陟縣江河紙業下屬分廠——廣源紙業院內的化工廠，兩年來非法生產，曾因偷埋化工廢渣，被環保部華北督察中心查處并取締。目前這個非法化工廠又搬遷到江河紙業的老工廠最后一排車間里繼續非法生產，違法處置化工廢渣，他們對外以生產造紙助劑為名，實際是生產化工染料，他們把生產廢渣摻到煤里面燒掉，排放有毒氣體。最近這個化工廠又在焦作西部工業區建新廠，2016年5月份已經開工建設，6月份才開始做環評，明顯不符合建設項目三同時制度。 涉嫌損害商業信譽、商品聲譽罪 盡管舉報的問題被逐步查實，但是張文奇的命運卻陡然改變。 據《法律與生活雜志》報道，2017年3月22日，張文奇被武陟縣公安局刑事拘留。4月28日武陟縣人民檢察院以事實不清、證據不足，不予批準逮捕，被改為監視居住，四天后，張文奇又被刑事拘留。最終，張文奇因涉嫌犯有損害商業信譽、商品聲譽罪經武陟縣人民檢察院批準，于2017年5月16日被武陟縣公安局逮捕。 檢方起訴書顯示，張文奇自2014年7月份以來，伙同他人使用虛假身份采取給中央、省、市、縣環保、紀檢、信訪等部門打電話、寫舉報信等方式，捏造、歪曲事實，污蔑河南江河紙業股份有限公司、武陟縣智輝科技有限公司、河南武陟縣廣源紙業有限公司污染環境，在各級環保部門明確回復未發現河南江河紙業股份有限公司、武陟縣智輝科技有限公司、河南武陟縣廣源紙業有限公司污染環境的情況下，于2015年5月8日夜，伙同鄭斌駕車到武陟縣人民政府、武陟縣稅務局門口等地，張貼十余份“致全體武陟縣人民的公開信”，捏造河南江河紙業股份有限公司、武陟縣智輝科技有限公司、河南武陟縣廣源紙業有限公司污染環境，其行為給河南江河紙業股份有限公司、武陟縣智輝科技有限公司、河南武陟縣廣源紙業有限公司造成重大損失。經鑒定，河南江河紙業有限公司損失額為70余萬元。 按照我國刑法第221條規定，捏造并散布虛假事實，損害他人的商業信譽、商品聲譽，給他人造成重大損失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處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或者單處罰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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